比如,让一个职业记者去写诗,难免会流于平实直白,这是因为记者写惯了新闻语言的缘故;而让一个职业诗人去搞新闻,多半也会写出李白那样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书生气语言来,这是诗人“有话不好好说”外加骨子里的愤世嫉俗所决定的。
有趣的是,赵炎近读唐诗,发现唐代不少诗人特善于用诗歌语言去搞新闻爆料,这种现象值得研究新闻发展史的学者去关注。杜甫最爱写民生类新闻,而且善于跟踪暗访。在著名的“三吏三别”中,他赫然爆出“有吏夜捉人”的消息。夜深人静,他是如何知道的呢?若非暗地里跟踪办案,这则消息很可能就不可靠了,当然,此类消息上早报头条,应该没问题。
有的时候,杜甫也喜欢写长篇通讯类稿子,比如“佳人”,描写一个在战乱时被遗弃女子的情景,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情节,是不是像一篇通讯稿?杜甫其实很想做战地记者的,可惜没有机会,他在“闻官军收河南河北”里表达了这样的想法,“剑外忽传收蓟北”,他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名民间记者。
唐代中的战地记者群体确实比较庞大,也很吃香,如高适、岑参、王昌龄、卢纶、王之涣和元结等,他们都成了名家。而元结的一首《贼退示官吏·并序》具有明显的新闻特点:“癸卯岁西原贼入道州,将焚烧杀掠。”这十余字简洁扼要,不仅解释了什么事发生在什么时候,还说明了谁参与进来。这便是一则真实可信的事实报道,即便是在今日依然如此精彩。
再如高适的小句“我今日相逢无酒钱”,也是典型的人间疾苦报告;卢纶描述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以及大雪满弓刀,都充分展现出战争现场的情景和信息,就像是今天我们看报纸上的战争报道一样。李白也有尝试,但他的风格太过浪漫化,如玄幻小说一般,而他的其他作品,如蜀道难,则更接近爆料性质:“蚕丛及鱼凫”,虽然四万八千岁显然失真,但其意义仍旧清晰可见。
最后还有些才子喜欢编织农村生活的小品文,如孟浩然和王维,他们以此为题材创作出了许多与现在同样令人感动或思考的人物画像,或许他们就是古代版的大众传播员。但总之,无论是哪位唐代伟大的文学家,他们都将自己的视角与情感融入到每一行文字中,为我们提供了一面窗户,看透那个时代人们的心声与命运。